初冬的人间,寂静里多了几许萧凉。风染黄了草的叶子,摇落了草的种子,一群麻雀和画眉在地上寻觅草籽。阳光清幽的洒在上坡上一大片一大片的野菊花上。我拎着一个竹篮采菊花,母亲说野菊花枕头清香又下火,我要采了它们做一个菊花枕头。
立在时光深处,细细品味风中一缕缕菊香。蓝色的天空飘来一朵洁白美丽的云。几只孤独的鸟,静静地立在树枝上沉默地眺望着远方。它们的眼睛明亮纯真,鸣声旖旎婉转。忽而飞起,在天空中留下一道美丽的倩影。我在心里默默写着一篇关于季节的散文,写了很久,等风再起时,我把它寄了出去,我知道可爱的风会把它吹得很远很远,这一刻,我的心里是欢喜温暖的。
田间地头有很多乌桕树,参差错落,高矮不一。在初冬的时光里,一树的叶子五彩斑斓,红的、黄的、绿的、紫的,在夕阳的余晖里舞动着,富有灵性,它们把整个村庄院落丰盈得更加绚丽多彩。
记起儿时时光,整日里把手揣在裤兜里,在村庄里四处瞎逛。喜欢乡村的初冬,山野一片惊艳的橙黄橘红。我爱吃橘子,满山遍野地摘,满山遍野地吃。下山时,兜里鼓鼓囊囊装的全是橘子。听见邻居李大爷拉二胡《山青水秀太阳高》,那清音袅袅的,柔情缱绻,很好听,就坐到他旁边,吃着橘子,静静地听,听着听着心里一酸,眼泪就出来了。
路过村西口宋妈的家,看到一群婆子媳妇在她家院子里的洋槐树下,交头接耳,很好奇,就悄悄地靠拢来听,挤在大人堆里,望着她们的脸,听她们说笑。她们的话,我似懂非懂,多是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。可我又不敢细问,见她们笑时,我也跟着笑。
家里养了一群鸡,我每天帮母亲收鸡蛋,把鸡蛋一个一个小心翼翼地放进床底下一个漂亮的青花瓷瓶里。后来,我把那个青花瓷瓶碰倒了,碎了一地。那是我的外曾祖母留下来的,是清代的青花瓷。母亲愤怒、懊恼,悔恨不该拿那个瓶子装鸡蛋,她哭了,骂了我,抡起柳树枝“咻咻”地打在我身上……成堆的少年记忆,在时光深处似潮水般在心里澎湃着。我的眼睛莫名地潮湿了。
父亲在地里挖红薯,他高高抡起锄头,重重落下去,然后用力一挖,一个个红薯便破土而出。我和母亲捡起那一个个红宝石似的红薯装入竹筐。田野空旷又幽静,劳动充实而又快乐。
门前是一条水声潺潺的河,有水的地方就有灵性,白鹭在河边望水发呆。万物静籁,我沉浸其中。风飘过来,树叶飒飒地响,我发出一声最美的叹息。青石小径通向白墙灰瓦的院落,通往时光最深最幽处。我掐了一篮嫩绿的红薯叶,走在时光里,时光深深深几许?我一步一问,没有答案。
清炒红薯叶,我把它们清水洗干净,锅中放油,放入蒜末煸炒出香味,蒜放了很多,然后倒入红薯叶一起翻炒,放入盐,翻炒均匀后起锅。又做了一个麻婆豆腐和青椒炒腊肉,蒸了一锅米饭,坐在窗前等父母回家吃饭。
村庄的灯亮了起来,星星点点,父母围坐,灯火可亲。拿出用了三十多年的大瓷碗,倒满母亲自制的黄酒,举杯邀月饮,可月亮没有来,雨淅淅沥沥地来了,声音美极了,像天籁。渐渐地都微醉了,微醉极美。开始吃饭了,把绿绿的鲜香细腻的红薯叶放在洁白的、喷香的、热乎乎的米饭上。一口一口吃下去,嘴香了,心也香了。深埋心底的所有心酸、惆怅、挣扎,都会在这一碗烟火里烟消云散。
在时光深处,尽情活吧,把余生的每一秒、每一分,都活得香香的,美美的,活一天就快活一天,开心一天,蓬勃一天!